泫眉

叫我小眉www
史圈躺着吃粮的x
哪里冷哪里就有我!钟爱北极圈

【藕饼】昨夜闲潭梦落花

•架空背景
•敖丙视角
•前方OOC预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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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或许是人老了,便总能回忆起以前的事。
  那时他还是个穷举人,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从东海赶到京城来参加春闱。在东海会馆,他又见到了那个鹿鸣宴上大放异彩的李家哪吒。
  在东海,李哪吒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,且不说他出身于官宦世家,满门清贵,单是他那自小的才名,三岁便吟诗作对,就连与他同岁的敖丙也是读着他的诗长大的。可每每他在院中踱步念诗,品读韵味,他的老师申先生都会斥他一句“不务正业”,连带着连李哪吒也要说几句:“陈塘李家那个孩子,整天就知道风花雪月,不研习制艺之道,你可不能学他。”
  “可是先生,李哪吒他……可是拿下了小三元……”敖丙小声辩解着。
  “哼,”申先生一拂衣袖,冷声道,“他出身于陈塘李家,满门煊赫,便是一生无作为也能享一辈子的福!你呢,就算不为你自己,为了你们敖家,你也要好好读书,将来为敖家扬眉吐气,教人不敢欺负了去。”
  “是。”一想到家里如今的处境,想到父亲殷殷期望的目光,敖丙就不得不对自己狠下心去。
  索性也不辱使命,乡试他也是拿下了解元。
  申先生笑意满满地拍着他的肩膀,对他父亲说:“我看,丙儿这回能连中三元呢,再没有比丙儿学问更好的了。”
  他一抬头,便看见了父亲那双眼睛,带着希望与恳求的眼睛。
  连中三元,这么沉重的负担便压在了年仅十七岁的他身上。可是,他偏又无法拒绝。
  直到鹿鸣宴上看到那个艳丽如火的少年,放荡不羁的模样,他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活得那么肆意。当时总裁让解元赋诗一首,可他作诗作的那般不堪入目,若是开口定会被嘲笑。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,却忽然远处站出来一个少年郎,向总裁行了一礼,不卑不亢道:“总裁,学生李哪吒斗胆请赋诗一首。”
  他诧异地偏头一瞧,隔着炙宴流席,他在首,他在尾,却是目光相接。他看到李哪吒悄悄抬了眼,像是在对他笑。他慌忙别过头来低垂下眼,脸颊微烫。
  敖丙还记得他那首诗,当真是好诗,让总裁和大宗师夸了又夸。
  宴末席残之际,他向李哪吒道谢,很郑重道:“今日之事,多谢李兄。”并添了一句“李兄那诗……作的真好。”未料吊儿郎当的少年听了他这话,倏的眼睛一亮,“真的?”
  敖丙虽心中不解,但还是如实说了:“在下从小便读李兄的诗,对李兄十分景仰。”
  那天他与李哪吒只是匆匆聊了几句,却觉得很投机。最后分别的时候,李哪吒边挥手边向外走,“敖兄,明年春日,且试南宫!”
  他轻声笑着,亦大声回他:“好。”
 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东海会馆看到他。那时他正在大堂用膳,一盘咸菜就着馒头,倒也吃得舒心。却突然有人进来了,灌了一股冷风。他一看,竟是李哪吒。
  “敖兄!竟是你先到了。”
  “你家不是在京城有处宅院么?”
  “在家里被拘着就算了,来这儿了,我可是要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。”
  敖丙听了,微微叹气。这有宅子的不愿住,没有的,却想找个静地好生钻研学问。
  “我家的先生说我火候还不到,想让我晚三年考呢,那怎么行,我可是和敖兄约好了要做同年的。”
  李哪吒一见他,便叽叽喳喳说个没完。
  他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问他,“喂,你几年没说过话了?”
  “我天天都呆在家里可无聊了。”李哪吒换了个姿势盘腿,继续道,“我父母不让我出去,说我老惹事,先生也没个正形。我就只好写写诗了。”
  敖丙安慰他道:“可是你诗写得好啊。”
  “这倒是。”哪吒一点也不谦虚,但是接着就耷拉下脑袋了,“但会试不考诗词啊。”
  “嗯。”敖丙想起他乡试时垫底的名次,心里有些为他担心。
  “我还是挺害怕考不上的。”哪吒道,“陈塘那边的人都盼着我出丑呢。就连我童试的小三元,他们都说‘那个李哪吒有什么本事啊?就连童子试中的小三元都是他爹给他买的,你看,乡试就现原形了吧?’明明他们的儿子连府试都没过”哪吒翘着个兰花指,捏着嗓子学村口大妈说话,把敖丙给逗了个仰倒。
  笑完了,敖丙给他分析道:“我看你乡试的程文了,还有童试的。乡试你做得太随意,又不和总裁风格,名次自然是要低的。童子试呢,诗词为你加分不少,而且你搭截题答得好,又名声在外,得中小三元也确有本事。”
  敖丙说完了,却见哪吒正怔怔看着他,眼眶还有些红。他连忙道:“你、你怎么样了?”
  “我,我没事。”哪吒狠狠抹了一把泪,见敖丙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,猛得侧头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丢人?”
  没等敖丙张口说话,哪吒又道:“你是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,你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  敖丙叹了口气,扳过他的脸来轻柔地给他擦了擦泪,“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  唯一的朋友啊……
  所以初春的时候,他看着东海会馆的其他人上了马车,默默回到了房中。他放弃了今年的会试。
  半月前哪吒决定晚三年再考,以他的水平,今年考过是不大可能的了。他说:“敖丙,我怕是不能和你做同年了。”
  他看得出哪吒的失落,于是他咬咬牙,一字一句道,“哪吒,我们一定会是同年。”
  父亲,先生,就让丙儿任性一回吧。他不敢想象半年后传到东海的捷报没有他的名字,他父亲与先生失望的样子。他们一定以为是自己没有考过吧,他也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在京城虚度了三年光阴。
  那我只好用连中三元这个读书人最高的荣誉来报答你们了。
  他掩上门,走到同样颓唐的哪吒旁边翻开了去岁会试的程文,“哪吒,这三年,一起努力吧。”
  敖丙记得每一个月夜。清冷月光铺就的霜白纸张,晃着烛光,映着墨痕,是少年寒暑如一的执着。有时哪吒会拿着刚做好的文章去问他,他会一边用朱笔勾画一边给他讲解,“这次破题呢,确实新颖别致,可是却有些不合时宜。你再看这里,这里,注意别犯了忌讳。”那时月光洒在他身上,像九天外的谪仙,却在一泓冷潭中柔和了眉眼。烛影跳跃在哪吒的眼瞳里,像一团火,闪烁着不服输的渴望。
  那些和哪吒促膝长谈的月夜,那些和哪吒抵足而眠的月夜,都珍藏在他心底,难以忘怀。
  他甚至有些庆幸晚考了三年。
  直到他收到了一封家书,信里没有责问他会试的事,却让他今年再努力。
  是啊,时间一晃,便又是三年。他多希望时间可以慢一些,再慢一些,让他和哪吒再相处的久些。
  他抱着这封家书,突然泣不成声。
  也不知是为了不孝的自己,还是那些青葱岁月。
  会试放榜那天,他和哪吒都安安静静却焦灼地呆在会馆大堂里。
  听着一声一声的捷报,两人心里都是有些不安的。哪吒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,悄悄握住了敖丙的手。敖丙脸一红,看了看会馆里这么多的人想抽出来,却被死死握住,十指相扣。
  “哪吒!”他红着脸小声斥道。
  哪知哪吒还有心情冲他眨眨眼,环视四周后还小小“嘘”了一声,让他不要惊动别人。
  那你倒是松开我啊。
  敖丙气极,却也是和他一起坐到了黄昏。
  “捷报东海陈塘关老爷,李讳哪吒,高中庚辰会试第六名贡士,金銮殿上面圣。”
  “敖丙,我中了。”很平静的语气。
  “嗯。”
  “敖丙,我中了。”
  “嗯”
  “敖丙,我中了!”他一把抱住了敖丙,双手环住敖丙纤细的腰肢,下巴搁在他肩上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处。
  “嗯,中了。”敖丙温柔地抚着他的背,唇边漾开了笑意。
  “捷报东海水晶县老爷,敖讳丙,高中庚辰会试第一名会元,金銮殿上面圣。”
  漫天璀璨的烟火,红绫旗上的“会元”二字让敖丙觉得有些不真实。他拉着哪吒的手,笑着,语调温柔的能掐出水来:“嗯,我也中了。”
  敖丙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连中三元了。
  但是殿试给了他当头一棒。
 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,临走时听见读卷官们好像在讨论今科会元。
  “姓敖?那怎么行?”
  天阶夜色凉如水,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。
  真冷啊。
  琼林宴上,哪吒一袭大红的状元服,意气风发。大魁天下,他敖丙终是不配啊。
  得个探花,进士及第,也不错了。
  可是他好不甘心,明明他也不差,难道就因为他姓敖吗?
  又有家书了,父亲和先生要他在京城低调行事,先在翰林院熬资历。
  他身上有敖氏一族的兴旺,可容不得他胡来。
  在翰林院的日子其实挺平静挺无聊的,只除了……那件事。
  科道弹劾李靖收受贿赂,陈塘一役指挥不当,如今李靖已停职查办,人暂扣锦衣卫。哪吒义愤填膺,恨不能即刻上疏为父洗冤。敖丙劝道:“哪吒,如今不可妄动。再者你光学士已推举你补入日讲官,万不可在此时出了岔子。”
  “难道要我看着我的亲生父亲身陷囹圄吗?!”哪吒一把推开敖丙,眼中含泪,在文渊阁中直接顶撞了元辅。
  敖丙看着哪吒双目赤红据理力争,跪在地上磕头,额头都青了一块。那一刻,他的心都要死了。
  可是他不能出手相救,他不能得罪元辅,否则,他仕途尽毁,怎么和敖氏一族交代?现在他在京为官,还是前途无量的清贵翰林,庇佑一族。若他倒了,敖氏又何年何月有出头之日?
  他握紧了拳,低着头,不敢去看跪在场中的,自己唯一的朋友。
  他帮不了他,只能在他放下尊严时,冷眼旁观。他知道错不在李靖,他知道哪吒的拳拳之心,可是,可是,他终是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。
  他看着哪吒悲愤摘帽,那乌纱帽就放于左膝前,这个前途似海的状元郎啊,决绝地转身离去,就像那年鹿鸣宴后的离去一样潇洒。
  只是葬送了大好前程。
  那日散后,敖丙将地上的乌纱帽捡起,打算找个时间再还给他。
  哪吒,我……
  他带着拜贴找到了当时已是次辅的座师,恩师对他照料有加,并没有因为他是东海敖氏便对他冷眼相待。
  恩师沉吟不语,最后只得说:“我知你与那李哪吒同乡同年,要好的紧。为师倒是可以腆着老脸去给首揆求求情,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的学生。至于李靖那事……为师也无能为力,不过倒是宫里那位可以……”
  他又连夜去见了那位权珰,在满屋的明珠珊瑚,古玩字画中说明了来意。已过黄昏,屋内点了灯,烛影悠悠。那权珰拍了拍怀里少年的手,示意他下去。
  待人走后,那权珰端起杯盏轻抿着茶,隔着层层叠叠的斑驳光影让敖丙看不真切。
  “我想要什么,敖探花不会不知道吧?”
  似梦似幻。
  第二天敖丙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为哪吒送行了。那顶乌纱,他终是没要。
  岸边只有他一人,不见了往昔讨好巴结的人。他看着哪吒慢悠悠上了船,突然道:“哪吒,珍重。”
  哪吒回眸,轻声笑着:“你们是不是觉得,我这辈子完了?”不待敖丙回答,他又冷笑道,“怎么可能,我命由我,谁也没法左右我。我,也不可能完了。”
  言罢,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船家开船。
  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一人。
  敖丙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,好像看见了鹿鸣宴上不羁的无畏举子,琼林宴上夺目的新科状元。还有前几日决绝的朝堂新贵。
  后来,他在恩师的提携下四平八稳地晋升,入阁拜相。他为敖氏一族铺就了繁华之路。
  他也听闻,冠带闲住的哪吒在家乡办了个陈塘书院,出了许多举子,进士,甚至如今的三辅亦是出自那里。他已经在朝堂上布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当年的事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,他父亲被勒令致仕,也没吃什么苦,他更是无事,反而被士子奉为不畏强暴的孝子神话。
  而且后来朝廷起用他为南京礼部尚书,也是以大宗伯之名致仕。那份奏折,还是他票拟。这或许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的交集了罢。
  敖丙闭了闭眼,在晃悠悠的船里不禁猜想起哪吒现在的样子。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他,他会与他一起安度晚年,一起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品茶,在精致的园林里畅聊今生。
       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的月色。
  可是昨天晚上做梦,他还梦见了当年回乡的哪吒,梦见莲落无声,远山浅淡,红衣少年郎卧在莲池旁轻笑。
  他笑了,笑着笑着便剧烈地咳了起来,鲜血染红了绣着莲花的帕子,像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血莲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END
•或许是人快去了,便总能回忆起以前的事。(临别之前的回忆杀?)感觉你们小甜饼吃得够多了哈哈。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个OE
•或许会有哪吒视角(?)随缘系列x
•可以看出来仿的是哪个朝代吧???虽然我了解的不够(……)如果有BUG,那一定是因为,这是个架空滴!!!
  试图附一个注释(纯脑记手打,如果有BUG请务必指正)
1.会馆:同省的赶考举子在京城下榻的地方
2.鹿鸣宴、琼林宴:前者是乡试后举办的宴会,后者是殿试
3.小三元:三场童子试(县试,府试,院试)都是第一名
3.连中三元:乡试,会试,殿试都是第一名
4.总裁:乡试的主考官被称作总裁
5.大宗师:指提学官
6.南宫:指会试
7.搭截题:八股文的出题形式
8.读卷官:相当于阅卷官,阅卷排好名次,上殿读卷唱名
9.元辅,首揆:都是指首辅
10.权珰:有权势的宦官
11.大宗伯:礼部尚书的尊称
12.光学士:指翰林院掌院学士
13.日讲官:给皇帝上课的老师,俗称帝王师
14.冠带闲住:停职留岗,免除差事但品级还在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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